姜落没让沈朔来接，自己驱车回了清水湾，他坐在车上看着从窗户透出来的暖色灯光,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下车, 刚打开门就看见了一道人影, 沈朔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伞，对上视线，两人均一愣。

沈朔垂眸, 看见姜落脸颊上的红印时眉头一皱, 走上前捏着他的下巴道：“脸怎么回事？”

“谁打你了？”

姜落没那么矫情, 以前有什么事自己也都能独自消化，但是现在鼻尖却有些泛酸。

“姜落, 到底怎么回事？”沈朔沉声问。

“是我妈。”姜落说。

沉默了片刻，沈朔把人拉进来, 拿了冰袋敷在他微肿的脸颊上, 原本攒了一肚子的气顷刻消散，他脾气不好, 也不明白姜落到底为什么要骗他，放在以往早就爆发了, 但是今天居然耐着性子想等他一句解释，看见人的一刹那，什么气都没了，化为了心疼。

“疼不疼？”

姜落摇摇头：“不疼。”

“还有哪儿伤着没？”

“没有。”姜落摇了摇头，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，“我的家庭情况很不好，单亲家庭，是我妈一手带大的，这些你应该早就知道了。”

这些事也算不上什么秘密。

“但是其实我跟我妈的关系算不上太好。”姜落的声音很平静，小时候的记忆涌现。

印象中，七岁那年他们就离了婚，姜知盼脾气本来就不好，之后就更暴躁易怒了，任何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成为点燃她怒火的火种。

离婚后不久，姜知盼就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了，姜落站在门外听着他们在电话里争吵。

“你到底什么时候把他接走？你别给我说这么多理由，什么不方便……”

“方旭平，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！！说好的钱也总是一拖再拖，你再这样咱们就法院见！别怪我不留情面！”

小时候的姜落不懂自己到底哪儿错了，只是害怕什么时候就会被送走，他尽量让自己乖巧懂事，不给姜知盼添麻烦，后来听说那男人卷了一部分钱跑了。

姜知盼堕落了些时日，怒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，每天以泪洗面，姜落害怕会被抛弃，就学着自己做饭，被烫也会把眼泪憋回去，那天晚上他把饭菜端上饭桌，姜知盼情绪忽然失控，抱着他痛哭了一场，之后才算是重新振作了起来。

但是姜知盼控制欲太强，常常会让姜落感觉到窒息，像是被一条一条的铁栏杆框住了，母子二人的关系仍然不好，一直持续到现在。

外面风声呼啸，雨势渐大，姜落说：“小的时候逆来顺受，总是想讨好她，长大了之后就总想跟她对着干，想脱离束缚和掌控，做自己喜欢的事，想离开家越远越好。”

“我上了传媒大学，她也不支持。”姜落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，总之好像做什么事都不能讨她欢心，什么事只要没按照她规划的走那就是错的。我有时候就会想，是不是我的问题，是不是我还做得不够好。”

沈朔把他的手握紧了些。

姜落端起花茶喝了一口：“我今晚跟她说了我喜欢的是男人。”

沈朔道：“因为这个打的你？”

姜落点点头，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：“早晚要说，其实真的说出口之后反而挺轻松的，不过就是一巴掌，小时候也没少挨她的打。我已经无所谓了。”

沈朔把冰袋拿开，已经不那么红了：“我有所谓。”

沈朔捧起他的脸：“有的时候不是你错了，错都在那些伤害你的人身上，不论是父母，还是其他人。”

姜落终于控制不住，眼眶红了，沈朔俯身轻轻吻他的眼尾。

“其实这些事早该跟你说了，我家庭情况就这样，身边圈子也不大。有时候还会弄巧成拙，今晚我没打算骗你的，就是不想让你担心。”

冰袋化了，沈朔又换了一个重新敷，他低声说：“你就这个毛病，什么事都不愿意说，非要自己抗着。我们这像是在谈恋爱吗？有什么事是不能一起承担的？”

“今晚我要是不回来，还不知道你在外面受欺负了。”沈朔语气无奈，“别撒谎，多撒撒娇行不行。”

姜落点了点头。

沈朔叹了口气，在他头顶揉了一把：“在外面吃饭了没？”

姜落老老实实道：“没吃饱。”

“等着，冰箱里有馄饨，我给你煮。去洗个热水澡，换身舒服点的衣服。”

浴缸里放了一池温水，姜落浑身浸泡在里面，热气蒸腾而上，紧绷的神经终于缓慢松懈下来，终于能大口喘息。

姜落都快忘了，他已经长大了，有自我保护的能力，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谁抛弃。

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。

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馄饨也正好出锅，皮薄馅大，馅料丰富，上面撒了一把葱花点缀。

沈朔把馄饨放在桌子上：“先吃点凑合凑合，明天带你吃好的。”

姜落用勺子搅动着瓷碗